我能变成深海鱼就好了

剧场预告片段妄想。

雨淅淅沥沥得积成了池塘。

他就仰卧在这浅浅的池子里，坚实的池底支撑着他大口吞食着泥泞、且混有雨水特有气息的空气，再挤压出肺部黏着的不幸，像是刚从万流奔涌中逃脱的将近溺水的人。

流动的透明液体诱引赤色与它一道顺流入海，带走活力以作拜别的礼物。灰蓝的光并不那么灼眼，甚至在雨天的滤镜下显得更为柔和，但他依旧疲惫阖眸，连手指都抬不起一根，任由水逐步浸透藏青色的布料，寒意侵蚀着每一寸肌肤。

桐生战兔听见有人踏水而来，一路上毫无阻碍，轻轻巧巧便来到池的中央，投射阴影盖住他的眼睑，减少了光的刺激。他这才裹着倦意睁眼，聚焦视线正视满脸的冰冷与呆滞，鼻尖开始旋转着萦绕起更为强烈的、专属于雨水的独特芳香。——黑色的人影几乎一身湿透，连发尾都开始滴滴答答落下水来，接连着停在他脸上、亦或是唇与眼的一角，仿若要把这一大片漆黑化作数亿的水珠融进他的体内，用一种无情的方式消去原本的存在。

不过咔哒一声，装置与机体背道相驰，徒留银黑的驱动器孤身哀泣着趴伏在主人的腰间，细碎密集的流线于它表面自发形成了锃亮的外壳。水位上涨了不少，到了要没过四肢的地步，肆意咬噬干净体表的温度。在雨雾与风制造出来的迷茫中，他觉得甚至那双眼都黑得看不见内里。本该是有鱼鸟跃动扑朔的汪洋大海，此时此刻被沉重的乌云笼罩得不起一丁点的波澜。

感谢赤红色的灾难没有一颗贪婪的心。凭以肘部和前臂作为发力及支撑的部位，桐生战兔用了较往日要多出十倍的力道，才有机会侧过身来，大半的身躯离开了没有游鱼的池塘。兴许是他有些眼花，那黑色的衣摆成了收敛起来的翅翼，沾满了湿漉漉的正羽迫使埋藏在它之下的绒羽也浸了个透。照理说在阳光撕扯开云层前，这淋了水的鸟应该飞不起来才是。可他还是觉得他要飞走了——梳理得干净利落，再抖去身上不必要的水分，最后展开宽阔丰满的双翼，裹挟着风冲破瀑布般的帘幕。

…万丈……！

仅是停留了几秒，便又毫不留情地如来时那番踩水而去，像是跨过了一段短暂的冬日。鸟离开上一个归属前是不作告别的，他们咋咋呼呼地来，但悄无声息地走。人们目睹着鸟群结伴成对舞蹈着上了天空，拖着云线缩小成看不清楚的黑点，把归属地的一切都远远抛在身后。

万丈龙我就是这样一只鸟，一只昏暗的、连鸣叫都不愿发出的鸟，带上他唯一的行李启程，义无反顾地来到新的家。

他把地上的所有置之脑后，视作束缚的鸟笼，任凭疼痛的信号冲上中枢，将无力反抗的人撕扯成碎片，洋洋洒洒落在水的表面。